忍一时乳腺结节,骂一句神清气爽

酸奶鲨查酱

见字如面(一发完)【Charles/Erik】

阿七-Monster:

情人节都过了还能叫情人节贺文吗(笑),在短暂的动车行程中写的,文笔和情节都很白烂,但谢谢一直以来一起喜欢CE的你们~

————————————————

(上)

  这是他这个月收到的第七封信,Erik从杂志社信件收发员手中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他不想承认自己的确因此而心情变好,好到他下楼时不自觉地轻哼了一首不着调的曲子。

  这些信件来自于一个忠实的书粉,但严格来说Erik并不认为自己算得上是个作家,他主要在一片并不繁华的地段经营一家规模不大的书店,书店分上下两层,一楼卖常规的畅销书,而二楼则囤放他喜欢的书,那里还放着一张旧沙发,他闲暇时会端着一杯咖啡在那里耗上一天,他投稿到杂志社的随笔、书评、影评大多也都是在那里完成的。

  老实说他在投稿之初从没想过收获除了稿酬之外的东西,一来他自觉文笔并不惊世骇俗,二来他投稿去的差不多都是些并不怎么出名的地方杂志或报纸,就连他投稿最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能变得小有名气。

  当某天他去杂志社跟其中一个主编Emma谈约稿的事情时,Emma拿出一封信说这封信应该是给他的。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Emma还一度怀疑那是个玩笑,这不能怪他,因为Erik发的所有文章都要求隐去姓名且大多随性得没起题目。他有着到达糟糕程度的社交恐惧症,连过多地透露自己的讯息他都会感受到不自在。

  Erik低头看信封面上好看的手写字体,清晰写着杂志社地址,地址下一行小字是“致贵杂志11月刊第54页那篇书评的作者”嗯,他应该就是那个作者……

  “少看我,我还没这么无聊。”Emma支着脸玩味地看着他,毕竟他本身就和Emma不合逻辑地熟,尽管起初的见面并不是以愉快作为收尾,而到了现在,Emma却成了Erik少有的能顺利交流的人之一。

  在这个充斥着各种社交软件的时代,除了定时收到的账单,他笃然觉得手指摩挲着信封的质感是这么陌生,他可以摸到信件的厚度,看来这个陌生人想跟他说的可不少。

  “厉害了,居然还会有仰慕者。”Emma努嘴道,“也可能是想叫我赶紧停载的。”Erik耸了耸肩,挥手说再见。

 

  他在走回书店的路上开始读这封信,阳光落在指尖印着沿道树木的斑驳。那人的笔迹非常隽秀,工整地布满整张信纸,自我介绍叫Charles,看来应该是个男士。但由于Erik写作时没属下任何姓名,也未曾在文章中提及自己的性别,对方委婉地表达能不能先称呼他作Shark,因为在Erik其中一篇对《海洋》这部纪录片的观后感中,曾透露过他个人非常喜欢鲨鱼这种生物,并继续写道,如果是位女性他这个称呼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Erik对此有些惊讶,先不说这个看着有些傻里傻气的代称,他那篇文章已经是半年前刊登的了。

  信里这个叫Charles的人说,他非常喜欢Erik的行文风格,并对他文章内容的涉猎范围之广表示惊奇和赞叹,特别是最近几期里通过最新上映的电影《X战警》与现代科学与人文背景发展的探讨很是欣赏,其中包括民众与特殊群体关系、现代基因控制的局限,还有电影人应具备的探寻科技潜力的技术等内容,这些探讨都非常出色。

  在阐述对Erik称誉同时,他也表达了对其文章的看法及一些观点的不赞同,Erik发现这个人字里行间所表现的同样非常博学,提到了《X战警》故事的灵感起源可能来自于纽伦堡审判,谈及医学实验中的人权还有基因复杂性。

  这封信内容之丰富以至于Erik沉迷其中错过了回书店的路口,直至他第三次差点撞到行人他才从信纸上抬起头。

  信的结尾这位Charles先生表示希望还能对其他方面的问题一起讨论,例如之前推荐过的书还有那些旧电影,但他也希望这些想法没有给Erik 带来困扰,如果Erik不回信他也不再打扰,但还是会继续关注那些文章。

 

Erik无法表述当他一口气看完这封信时的感觉,却可以像夏日喝的柠檬茶,钻出无法描述的慨叹和喜悦,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踩中了所有他的心之所向。

  他转身跑回店里在堆放了各种笔记文献的杂乱抽屉里,找到了可以用作回信的纸张。他将自己抛于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信纸摊在膝盖,提笔时却开始犯难。他不知道是否该将自己的基本个人信息告诉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即使对方看起来已然坦诚以待。

  说实话,Erik觉得现实中的自己并不是个有趣的人,因为自己那该死的社交恐惧,他的鲜少交流于他人看来显得过于死板或执拗,甚至有些自闭,却不知道与人目光交流时他无法控制的紧张凭空而起,时间一长甚至会转变为惶恐。所以Erik才喜欢选择用文字去表达想法,而不是面对面,因为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发现自己的语言表达的匮乏直至无趣,而他就是做着自己最擅长的事——搞砸一段关系。

  Erik私心地没透露过多自己的情况,说用Shark这个称呼就好,他的确可接受并喜欢。他不介意继续对各领域的问题进行讨论,阐明Charles给他带来的新观点的体会是非凡的,如果回信,请继续寄往杂志社,收件人写Shark就好,他会去交代收件员看到时转交给他。

  Erik两天后才把回信投入信箱里,他看着信箱上竖起的小旗标充满了不合常理的忐忑。

 

  他没想到的是,那人的回信更快,他们不知觉地保持着书信来往,直至今日。

  用Emma的话来说不知道的还以为Erik跟笔友谈恋爱了,她犀利地吐槽着Erik一定让对方把信寄到杂志社的臭毛病,却也任由他去了,谁让她跟Erik交情好得旁人觉得不可思议,就连遇到讨厌的追求者,Emma也用过Erik来当挡箭牌。另一方面,偶尔看Erik对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人一本正经地用各种赞美之词夸赞的样子也还蛮好玩的,简直堪比对一具解剖完美的标本体察入微的解读,有机会Emma想她真应该用摄像机拍下来,如果某天他能见到这个叫Charles的人,一定要放给他看。Emma打赌,按照Erik的性格,他绝不是会当着对方直接表达情感的人。

  而对于Erik,他从未体会过对一个人产生过如此相见恨晚的感觉,与Charles的交流能让他感受到自由。

  他们总是在讨论,甚至于争论,尽管此前Erik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对想法的表达会如此强烈的人。他们的争论内容里,包括从电影书本折射出的价值观、历史观,包括人文发展,包括哲学、美食、旅行、新闻等等,甚至于回信那天的好天气。但无论是什么话题,他两的争论到后面,不可避免地带了很多相互调侃的孩子气。

  Charles越来越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他们时常在信里约定一个时间,分别在各自不同的场所做同一件事,仿佛两个人的生活,多了一个隐形的陪伴。例如约定去看新上映的电影,约定于睡前看同一本书的同一章节。讨厌人流聚集的他会选择人少的时间点去电影院,怀揣着期待等待着灯光的暗下,又于散场亮起之时猜测着Charles此刻的心情。

  每次来往的信件越来越厚,彼此默契地都没提出使用电子邮箱或添加手机号码,一个信封承载了更多的期待,悄然于某个冬日的午后出现,敲醒你困顿的睡眼。Erik会下意识地先朝掌心哈气,带着暖意的手掌接过信封。 

  他轻笑的次数变多了,眼角不知觉溢出了笑意,Emma向他抱怨凡是Erik出现在杂志社,女同事们打错字的几率就会陡然上升。Emma也问过,既然如此惺惺相惜,为何不在现实中相见,Erik打趣着说现在的关系已经够好了,如果见面了想要变得更好,那会进一步成什么关系啊。他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却一点都不敢设想和Charles的见面,也不去预测关系进一步发展成如何的可能,他只害怕如果那一天四目相对,自己的表现会让Charles的期望或许或落空,而自己也或许真的会搞砸了这段关系。

  Charles的的确确吸引了他,而这种吸引随着两人的深入了解,他不知道是否还停留在想要和他成为朋友的层面,他不敢多想。

 

  通信到了第四年,市场经济的萧条让Erik的书店经营同时进入困境,稿费和书店的收入让他勉力地支付每月的租金,尽管他还有一笔可观的储蓄金,但或多或少地在Charles的影响下,Erik认为他应该去尝试改变自己那可恨的社交恐惧,尝试去抛开一个一方之地,接触更精彩的生活和更多的人,所以尽管很舍不得这个经营多年的书店,他还是压制了自己的不安在网上选择投递的简历,并让他找到了位于另一座城市愿意详细面谈的通知,而这也意味着原本他喜欢且喜欢的生活可能彻底改变。

  虽然他还会继续给Emma所在的杂志投稿,但他也不能随时去跟这个看着高冷毒舌实则心细的朋友见面了。他们不曾说过太多情谊的话语,Emma对他总是能拿捏好玩笑程度,明白他的需求,Erik的朋友真的不多,Emma算是现实生活中最亲近的一个。Erik去跟Emma说这件事时Emma还在恼怒地审看新一期的稿子,他看见她于电脑屏幕前抬起眼,如同回到几年前Erik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下午。

  Emma沉默地低头点起一根烟,拂了拂落在稿子上的烟灰,撩起椅背上的外套说道,“走吧一起去吃个饭,认识这些年都没好好让你请客,到头来你要走了还是我请,你一定是算计好的。”

  两个人饭后沿着河堤散步,Erik跟Emma要了一支烟,香烟的味道就像个突兀却任何时候都合适的慰藉,他跟Emma要第二根时被批说宰了一顿饭,还要来抢她的烟。

“那Charles怎么办,你会选择给他新地址吗?”Emma到底还是问出了他最困扰的问题,“去了那边,就不一定有人帮你当‘中介’了。”

  这个问题Erik自然明白,要么无视自己那可笑的不安把住址告诉Charles,要么就此别过,但他确实明白心之所向,这段维持四年看似有些不可思议的吸引他断是不想轻易放弃。

  而他也并非不信任Charles,越熟悉就会越想见面,想见见这个人,他的眼睛一定如他的文字般温柔。

  但他就是不安……

   Emma看他左右踟蹰,无奈地将Erik手中的烟拿了过来,“要不这样,你们见面吧。”在引来Erik惊愕瞪大的眼神时,Emma迅速做了一个让他安静的手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容易,但这或许也是一个难得的契机,如果你相信他,很好,那你们继续,如果他没法接受现实中的你,那他也不值得你再联系下去。”

   Emma的言简意赅让Erik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告诉过自己的生活必须做出改变,而不是听之任之的畏首不前。Emma还不甘心地说人一定要带来给她看看,这个神奇的Charles到底长什么样,把Erik迷得跟只六神无主的皮皮虾似的,Erik好笑又好气地吸了一口气,俯身去拥抱了Emma。

 

  他想要见面的意愿很快得到了回应,并约定这个星期五在杂志社见面。在等待见面的时间里突然变得煎熬了起来,Erik带着畏惧和期待在日历上画着叉,他甚至开始看以前的信件,生怕忘记交流时的细节,却不知那些文字早已了然于心。

  就连真正到了要会面的那一天,Erik反复查看了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同时也为自己这样的举动感到害羞不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很期待,真的很期待见到Charles,去往杂志社的路上一如他平日收到信件的心情,止不住地哼着歌掩盖不了期待的激动。

 

  他上楼时遇到了Moira,这本杂志写专栏的作家只有三个,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Moira,另一个听说前段时间已经停载了。Erik此前见过她几次,仅算是点头之交,她写得最多的是游记,对地方的历史宗教方面的内容写得不错,Erik大都有读过。

  那时Moira跟一名男性相谈甚欢,看到Erik时微微点头,两人简单地打了个照面。

 

  杂志社的人说今天Emma正好有事出去了,Erik原本就是想迁就Emma才把见面地点定在杂志社的,也想给Charles介绍这个他们结缘的地方,但看来今天这么不凑巧,估计回头等Emma回来自己一定又会被骂一遍。

  他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充满了忐忑的期望。

 

  然而Charles并没有来。Erik怀疑是否在路上堵了车或是临时有了别的事,他的不安如同蚂蚁一般细细地啃咬他的注意力,试图去面对的勇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稀薄。他明知这种恐惧的反应是如此的不合理,但它就是如此猖狂地反复出现,难以控制。

Erik才想到自己站在本应熟悉的杂志社里,但今天没有Emma,也没有等来他期望的人,所有他一时间忽视了的不适让他蓦然想逃。

  他下意识地转身,差一点撞上新来的实习生。 

  “Lehnsherr先生也是在这等人吗?”长相甜美的女生试图与他攀谈,Erik不自在地偏过脸点点头,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也是仰慕者吗?”他注意到她的两句话里都有“也”字,但他并不打算询问,后一个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直面表述让他越发不自在。他只能沉默地接过女生递过来的一杯水,低声说着谢谢。

  女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没太在意Erik没有回答这件事,她接着说:“觉得给我们杂志写专栏的人都蛮厉害的,都有人直接到杂志社来询问,刚才就有一个叫Xavier的先生来找Moira小姐。”

  他心中一惊,手中的水差点洒了出来,“Xavier……是X-a-v-i-e-r那个Xavier,Charles Xavier吗?”女实习生被Erik突然认真而木讷的语气询问吓到,她满是疑惑地点点头,把关于那个人的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他才知道,Charles并不是没到,而是已经走了。

 

  提前到达的Charles跟那个女生打听给杂志写专栏的作者,他们约好在这里见面。那时Moira正好在跟编辑聊天,实习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找的就是她,并给他指了方向。他们恰如其分地寒暄,避开了过多的询问,每个人都在按着自己脑中的理解进行着理所当然地错认,恰似上帝之手的摆弄,落单了一个棋子。 

  他想起那短暂且不经意的擦身而过,想起楼梯上两人的熟稔般的谈笑,想起那些堆叠起的信件和每一次寄出便期待收到的心情,像是被人从身后闷头一棒。他鼓起的勇气和萌生的期待顷刻间淹没于海底,他木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那本应该抓着些什么,Erik就呆站在那里,明显地僵硬着,像个茫然失措的孩子。那个女实习生担心地喊着他的名字,他想尝试扯出一丝笑容报以回应,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做到……

  Erik摇了摇头挥手道别便转身下楼,走到楼下时他看到了坐在街道对面的咖啡店橱窗位置的那两个人。像是在谈论着什么有趣的话题,Moira抿了一口咖啡突然大笑起来,嘴角上扬两个酒窝宛若绽开了花。

  而对面那个人……

 

  透过橱窗,他终于见到了三年里他幻想过不同模样的Charles。

  那个人一头微卷的棕发,笑起来会带动眼角微微的笑纹,温暖柔和宛如云染。他的蓝色眼睛似他的字迹般明晰,如同每一次他于灯下读信之时,指尖划过纸张的细腻触感。他能想到千千百百关于温柔的描绘,只因他身上所散发的一切比Erik想象的要美好,却也同时让他觉得这个人离他前所未有地遥远,眼前这个人,仿佛一封他再也等不到回复的信件。

  他就这样站在街边,不知何时该挪动自己的脚步,或许他应该忽略心底颤抖且鸣叫的情绪,乖乖回去收拾东西,就当是一场触不及防的道别。

  他顿悟到或许这种“错认”就是Charles喜欢的,他本不应该期望的。

 

  Moira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像是说道了什么震惊的话题,她摊开手的姿态渐渐转为明显的尴尬,Charles的表情亦然,他猛地低头看手表在他们边说着话时已经连忙站起了身。Moira的目光不经意地瞟出窗外一下看到街道对面正对着咖啡馆Erik,Erik没想到的是,她瞪大着眼睛一手连拍着Charles的手臂另一只手指向了自己。

  就在那一瞬间,扭头的Charles让他们的目光毫无预兆地撞到了一起。

  他们隔阂着人流无声地凝视着彼此,这一眼来地那么唐突,却又等待了这么久,以至于那一刻变得如此漫长。

 

Charles快步离开座位径直走向咖啡馆门口,而也是在顷刻间Erik对自己失去了控制,他的惶恐不安蔓延至他的手指,他颤抖着招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并在其并未停稳时就跳了上去。他听到Charles在后面追喊着信里对他的昵称,他把脸埋在掌心六神无主地叫着司机快开车。此时,他只想逃离。

  街道从窗外快速略过,Charles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他坐在位置上心跳急速跳动地呆愣了好一会,直至司机不耐放的询问声音穿过他的耳膜。冷风灌进来让他抵在窗沿的手指冰凉,他对自己说,这样的你,他不会想认识的,还不如认错了好……他说着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眼睛有点疼。

 

  你以为你不爱他,你没想到只是你的心痛来的比较慢。

 

 

(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书店,脑袋很痛,他被地上的随意堆放的书绊倒,摔在了沙发上,他将自己蜷起昏昏沉沉地睡去,然后在午夜时分被寒冷的空气折磨醒,如同一个恍然隔世的梦。Erik觉得自己的四肢被冻得生疼,他于黑暗中缓慢爬起,按亮了室内的灯呆站了好一会便开始着手收拾东西,他觉得或许这就是他能求得的答案,他没法做得更好,把现实中的自己塑造得如同信中那般健谈自信,Erik甚至不敢想象Charles因此而失望的神情。

  他麻木地收拾着店里的东西,直至四肢酸软。店里的书他在作出另做发展之时就已着手处理,现在剩下的书已没有多少,空空的房间使他开始怀疑选择新工作去新城市的正确性,他曾认为他可以成为跟Charles谈天说地并据理力争的那个自己,是Charles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但现在自身的状态将之前的所有预期撞得粉碎,Erik没由来地想极力回避开始工作后的那种人际交往的情境,他做不到……

  窒息的情绪波动令Erik觉得胃里一阵汹涌,他觉得恶心且焦虑,他极力抱住自己的脑袋痛骂着自己的无法改变的无能与怯弱。他挣扎着爬起来去够桌上的信纸,颤抖且快速地写下一行行的文字,他头疼欲裂却没法停下手中的笔,信纸因他笔尖的力道而划开一道道狰狞的痕,他的字体扭曲,诉说着全部自己无法控制的崩溃情绪,他如此想见Charles,想对他亲口说出修改了多遍的话,又对自身充满着厌恶。

  信纸散落了一地,歪扭的字迹布满纸面,他胡乱地塞进信封,这些信永远都不会寄出却也同时告诉自己一切都应告一段落。

 

  Emma的电话于早上9点多时闯了进来,那时Erik已经呆坐了很久,以至于急促的铃声响起时他反应慢了半拍。Emma在听到他接起电话时小小地舒了一口气,又懊恼地说道:“昨天的事我听说了……Hey,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这才离开一天,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了!”

Erik按了按鼻梁,一整晚混乱的作息和精神状态让他感觉到身心疲惫,“谁跟你说的……” 

  那边沉默了一阵,Emma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有些沉闷,“就你经常通信的那个叫Charles的家伙啊……”似乎生怕这句话刺激到Erik,Emma再次顿了顿,发现Erik仍保持着沉默没挂断电话才接着说道,“他一大早就到了杂志社,说要找你在这里的朋友,他跟我说了昨天的事,他那黑眼圈看起来就像是个一夜没睡的人……Erik你真的把他吓坏了,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我跟他都很担心你,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

  Erik万万没想到Charles会再次去试着找他,他一想到Charles可能就正在电话那头等着他的回答就紧张地手心出汗,焦灼刺激着他早已疲惫的神经,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出什么话语,他弃甲曳兵般地说着抱歉然后按下挂断键。

  房间内很冷,他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到窗外已经开始下雪了。他觉得自己的胃里填满了愧疚,正不断扭曲着往下坠。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是入夜后的八点二十分,Erik依旧在做着断断续续的清理,屋子里的书毕竟都是他的心头宝,每一本他都要仔细摞好仔细包装。他认为依旧是Emma的慰问电话,虽然他此刻一句话都不想说,但带着愧疚之心,Erik还是拿起了听筒。

  “喂?”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Erik带着疑问的声调询问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而就在他准备放下话筒是,他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不同于Emma的轻微叹息声,直到他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呼吸,那个声音穿过城市高楼,横贯人与车的川流不息,好似冬日轻呵于手掌的一口暖气,灌入他的耳朵,他说,“Shark……”

  Erik一愣,他紧紧捏着话筒手不由地哆嗦了一下,Charles似乎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一声,无奈而温柔,“我不知道你还是否喜欢这个称呼,于我而言我更喜欢你的名字,尽管直到昨天我才知道。”

  Erik保持着长久的沉默,他想说点什么,而所有的话都卡在喉间锁上了牢固的锁,Charles似乎故意避开了他狼狈逃开和早上那个电话的话题,如同信件里那般诉娓娓诉说着下雪后的城市,Erik不禁起身坐到了窗边,用手轻化开玻璃上的雾气,想象着他们共享着同一片城市的雪便觉得有些许莫名的心安。

  顺着Charles的呼吸落下,雪的下落似乎也有了声音。

  

  “你有看变形金刚的最新预告片吗?”Charles听似随口地挑开了一个话题,Erik一惊,跟Charles直接对话这个想法依旧使他心跳加速,他木讷地在电话这一边默默点点头,好一会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已经对续集失望了呢,毕竟越到后面这系列的电影很难再像起初那般吸引我。”Charles似乎并不因此而感到挫败,他听到Charles轻轻哈气的声音,带着些许低沉的鼻音继续道,“设定本身就很出彩,因为我觉得很有突破性地……”

  “绕开了‘机器人三大定律’。”

  “绕开了‘机器人三大定律’。”

  当两个人同时说出同一句话时,两边都惊愕地顿住,Charles随即笑开,而Erik没想到自己会如同迫不及待般去接了Charles的话。熟悉的默契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他抿了抿嘴,认为Charles感受不到,而放纵自己咧开了一丝笑容。

  “对,自从Isaac Asimov在他的科幻小说里提出机器人应被灌输的那三个思想后,现代大部分机器人题材所体现的矛盾都以此为出发点。”

  Erik认同地自觉接上,“而变形金刚属于外星机器人,非人类设计来保护我们,原先人们总是害怕自己制造的东西会反过来伤害我们自身,变形金刚从设定就跳到了更大的空间。”当这些话说完时他感受到放松的快意,没有他想象地那么难,或许与Charles相处本身就让他觉得舒服。但在等待Charles的下一句话时他还是有些紧张,Erik把桌上的水杯拿起,里面的水已经变冷了,他又无所适从地放下。

  所幸Charles的声音依旧沉稳柔和且令人愉快,“但它本身也传达了人类的忧虑,近期的新闻就体现出来,人们开始恐慌机器会比人类更有思想,也有人认为制造者可以直接赋予机器人情感。”

  Erik耸了耸肩,又发现自己总在电话这头不知觉地做着没必要的小动作,“后一个忧虑是不必要的,我们到现在都未弄清楚情感究竟是如何在大脑里运行,我们设计的电脑只是像电脑般思考,没有情感但不否认其可以智能得像是有情感……因此制造者无法赋予机器人情感,至少要等到我们弄明白了我们自己的情感才行。”

  Charles那边间隔了一段沉默,而非如设想般将话题继续讨论下去,Erik配合着这段沉默,奇怪的是他开始觉得沉默并不等于尴尬。直至他听到Charles带着无计可施般纵容的笑意叹息,低声道,“对啊,我们要怎么才能弄明白自己的情感……”,一时间Erik如鲠在喉。

  

  “我能和你说一件事关于你的我的事吗?”Charles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认真也很温和,也似乎能感受到Erik怔怔地点了头,他接着道,“其实第一次给你写信时,我还在复健,医生刚允许我取下脊椎里的钛合金针……”

  那一场惨烈的车祸几乎要了他命,当他于生死线上挣扎脱身,却被医生告知,他身体多处骨折,最严重的伤在于他的脊椎断裂,下半生可能都将在轮椅上度过了。医生说话的神情他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带着司空见惯的淡然及理所应当的同情。让他明明处于生命最灿烂的年纪却再一次站在了崩溃的悬崖边缘。

  在病床上的日子,妹妹为了避免他无聊带来了一些报纸和杂志,他对自己的境遇生闷气,对自己的状态失落至极,他痛苦地把那些杂志甩了一地,被疼痛折磨地大口喘气,当他冷静下来挣扎着要去把那些杂志捡起来时,“翻到的那页就是你对《50/50》那篇影评。”Charles笑道。

  “最先入眼的是那句‘疾病本就是电影题材里的一大俗套,而这一俗套又是我们生命必经,最好的面对状态是看到人生的光明却也不拒绝人性的黑暗,生活的态度好比赌博,一半阴暗,一半狂欢,赔率和胜算一半一半’我那时看到这句话时是嘲讽的,嘲讽你这样健全的人其实无法感同身受,生活的戏码远比电影要狗血得多。”

  那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抱着一种要批判你的心态看完了那片文章,却意外地发现你写的非常好,文字熟练思路清晰,带着一种孤傲的落寞,我特别喜欢你在文章的最后写下的那句,‘生命本就是一件朴素的事情’。”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叫妹妹帮忙找全了那本杂志近年出版的刊物,即使Erik没有署名也没有头像留于纸上,Charles还是能在一篇篇文章中找出Erik的文字。渐渐找回的精神状态也让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境遇,他不想要盯着天花板或是在轮椅上度过他的余生,Charles意识到,如果他此时放弃行走的念头,那他就永远都无法做到了。他决定不听天由命。

  在醒来后的几周,Charles杵着拐杖开始下床,从病房的窄小活动范围逐渐扩大到了室外花园,期间他补看完了Erik文章里评论过的书或是电影,并用一个本子记录下自己的感想体会,或许潜意识里Charles就认为自己终有一日可以把那些感想告诉给这个陌生人听。

  再后来Charles可以带着背部支架,脊椎里的两块钢板和六根螺丝出院,与Erik沟通的欲望日渐强烈,这个未曾谋面的作家激起了他对生活的探索之心,他学会从电影和书籍中重新认识社会的周遭,变得充实且继续怀抱激情,直到医生允许取出他身体里的那些钛合金钉子时,他才意识到那种莫名的沟通欲望竟让自己走出阴霾这么远。

  那天晚上,他在橘色的台灯之下书写了这封于Erik而言突兀的信,凝结着这么多的感慨却不敢流于笔尖,生怕吓到这个隐藏得如此之深的陌生人。而又如同他所预料般,这个未曾谋面的人和他如此合拍,从起先的客套寒暄到随便挑起的一个话题都恨不得写上十张信纸,也不过是几封信的来回。

  “你是我的……救赎啊。”Charles慨然地笑着,却如一颗石子扣进了Erik的心河,他听到这颗石子坠入的声音,击出层层涟漪,直至心房。他握紧听筒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不知道Charles经历过的种种,不知道自己的文字具有的能力,不知道当他们在谈天说地时Charles依旧在跟着病痛做斗争,而他所有想说的话Charles都说了出来,因为Charles也是……也是他的救赎啊……

 

  “你介意往门口走吗?”电话那头的Charles似乎被冷地倒吸了一口气,小声地打了个喷嚏,Erik愣了好一会才幡然意识到些什么,他拿着电话在黑暗中跌撞起身,几乎磕绊到茶几。他外套都没来得急披就冲了下楼,打开书店门口时,伴随着门框上风铃杂乱的声响,他看到了接到对面的路灯下站着的那个人。

  Erik不知道他何时到来的,一定是Emma的“功劳”,但他看起来的确已经站了好一段时间了,柔软的白色覆在他栗色的发顶,覆在他灰色大衣的肩头,而那鹅黄的灯光犹如薄雾般洒下,柔柔的蕴色像是把整个人都覆上了温暖,让Charles嘴角的笑意于寒夜中越发如黄玉般柔润。

  Erik忘记了昨日的仓皇而逃,他的双脚仿佛被冰雪定在原地,他从未设想过的画面出现在了眼前,纸张间的风月流转浮现,这一场四目相对来得即突然又觉得再没有比此时更合适。 

  “我接下来想要说的话或许对你来说会很唐突,你不用为为此感到有压力,你也可以就此决定结束我们的联系,但我真的很想告诉你……”隔着街道,Charles依旧拿着手机对着话筒说,他的声线在寒夜里显得如此清晰,穿过了凌冽的风,承白雪皑皑缓落耳畔,而Erik明白,同样清晰的还有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他看到Charles笑了,透蓝的眼睛溢出了无限柔和,同在他昨夜混沌的梦里千回百转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个人说,“我喜欢你,想要成为灵魂伴侣的那种喜欢,和你通信的这四年我很快乐,我每天都在努力康复,低谷时,有你陪伴走的每一步都是向上的,我们相约同时不同地做着相同的事时我感到满足,感觉你陪着我的时候,从没羡慕过任何人……”

  Erik觉得自己心跳快得都要跳出来了,他握着听筒的手心都是汗,他想起四年来自己受到信件时的心情,想起每个夜晚读同一本书入睡时宛如互道一声晚安的安稳,他想起他也曾奢望过就此而过的岁岁年年,那个人的名字注定在他心里拥有一席之地。而此刻,他觉得眼角生疼,Charles说的每一句话也是他想要表达的模样。 

  “而我能不能大胆假设,你也喜欢上了我,我能不能就在这里问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Charles拿着手机却朝着对面的Erik大声喊了出来,他就像孤注一掷,带着所谓极度忐忑的自信,他惶恐大梦一场,Erik会再次逃开,然后他们的联系就此戛然而止,而他也会为这份冲动付出懊悔大半辈子的代价。

  然而他看到的是,Erik在他的话音刚落,像生怕Charles反悔似的拼命点头,他的心如同被世间的暖意填得满满当当,Erik带着哽咽的声调同样喊道:“是的,我愿意!你个混蛋,我愿意!!”仿佛用上了所有的勇敢,在这一霎那倾尽而出,他用力捂着眼睛,害怕那该死的眼泪会不争气地掉下来。非常丢脸啊。

 

  双手、鼻尖、脸蛋被冻得通红,Erik用力吸着鼻子,他看到Charles带着胜利的笑容张开了自己的手臂,“作为一个惦记着你四年的人,可以的话,能给他一个拥抱吗?”  

  Erik愣了一会,奋力朝他跑了过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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